Sunday, October 28, 2007

釣魚台問題,秦家懿教授和我的電視處女作


國內四名民間保釣人士今天下午坐船抵達釣魚台附近海域,嘗試登陸卻被日本邊防艦艇放水炮攔截。

保釣的歷史,自七十年代初已經開始。它團結了海外,香港和台灣的一些愛國人士,尤其在留學生的社區裡,它曾經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議題。最近,國內的民間組織中也有一批保釣人士。對釣魚台問題的研究,我想在香港中文大學做研究的鄭海麟博士應該是這方面的專家。往後有機會很想拜會他,請教他一些問題。

其實,釣魚台問題在這三十多年來有好幾次都因中日關係惡化而浮上水面。我第一次被邀請到電視台做訪問嘉賓也是因為釣魚台問題的原因。

那應該是在1998年的年初,多倫多中文電視台有一個時事節目,由蘇凌峰做主持。我那時候正旁聽秦家懿教授(Prof.Julia Ching,1934-2001)的一門研究院課程,她知道我是搞日本歷史的,所以問我可否一同到電視台做節目。我一口答應。

節目做完以後,蘇凌峰請我們吃消夜。坐地下鐵回家的途中,秦教授說我講得不錯。其實,我覺得自己說話比較急速,有時候又不能把思路表達得比較清晰,所以秦教授對我說的,大概只是一些鼓勵後進的說話。我心裡對她很是感激。

那年的夏天,我離開多倫多到日本京都留學一年,1999年回多倫多後,因為自己的專業是歷史而不是秦教授的宗教哲學,所以不是常常跟她接觸。而且她也是在1999年退休的。很不幸,2001年初,在一個寒冷的季節裡,多年跟癌症搏鬥的她因為肺炎併發症而離開了我們。

釣魚台的問題,容我以後寫一些我的理解。現在,我腦子裡盡是一些難忘的、跟老師(雖然我不是她正式指導的博士生)談話的片斷。還有那天晚上我們在電視台做節目的記憶。

嗯,一切,就是從釣魚台問題開始...

Map of Diaoyutai Islands courtesy of http://blog.roodo.com/dili/archives/759671.html

Photo of Prof. Julia Ching courtesy of
http://www.news.utoronto.ca/bin2/011029c.asp

Saturday, October 27, 2007

阿鄧回應「國家的品牌」一文

認識新朋友阿鄧。他曾留學日本,精通日語,而且對日本文化有比較深刻的認識。他仔細地讀了我的文章,又留下寶貴的回應,現在和大家分享﹕

ユーさん

多謝你的新文章,ユーさん的文章很感性呢!可能因為是在自己的blog發表吧,不必太過正式。

說到「美麗國家」計劃,確是浪費公帑!其實日本無論從自然地理的角度、抑或人文地理的角度,都已是一個很美麗國家的了,不必推行甚麼計劃來美化它。當初安倍要推行這個計劃,我也莫明其妙!心想,安倍少爺為了搞政治權術,忙得未走出過東京嗎?!要為權術而忙成這樣的話,他的本事也小得可憐吧!只要他脫下政治家的外衣,花點時間而不是花錢 (當然,交通費還是要一點錢的) ,他便會「發現」自己的國家已很美麗,民眾也很善良(內心的美麗)。如果安倍不是這樣無知,還是知道自己國家之美,但還是要推行這個計劃的話,無疑,他便是借政策之名,用公帑來給某些人做「人情」,來換自己的選票,這在日本政壇,其實也是司空見慣,ユーさん也不用咬牙切齒批評他亂花錢。其實日本政客對此已不會太大驚小怪,也不會一語道破,免得自己的也給人挖出來「篤爆」。所以他用掉幾千萬,已算萬幸,如果他不是這麼早下台,「流出去」的錢還不知會是多少倍!

再談「美麗國家」計劃,其中最令我深刻是點子是他也懂得選洞爺湖來作為明年G8的舉行地點,可見他對自己國家之美,也不是無知的,不過如果老天爺要跟他作對,開峰會時有珠山突然爆發,那就……哈哈!!當然,說笑吧了,我也不想洞爺湖再給有珠山蹂躪。

至於我們的祖國嘛,最近「MADE IN CHINA」已很知名了!!哈。

當然,陳凱歌等人將中國文化商業包裝後賣給老外,其實也不見得是壞事,能夠吸引老外來了解真正的中國,從結果來看也是不錯的。至於中國,根本不需學人家建立甚麼國家品牌,結合自己的傳統與現代,順其自然發展下去便是,不要刻意為保留而保留傳統,也不要為扮現代而刻意抄人家的現代。

至於要讓中國變得美麗,提高國民的環保意識、公德心這些,當然是正確的路,但國情是:「衣食足,知榮辱」衣食不足,自然不知/不理榮辱。中國經歷文革十年酷劫,現在能夠由赤貧走向小康,已是萬幸,對於大部分仍未享受到經濟成果的同胞,要他們提高環保意識、培養公德心這些,還是先給他們豐衣足食吧。我常想,西北山區貧農的小孩子,何時才不用每日翻幾個山頭去上學呢?這個理想未達之前,忍耐一下又何妨?

當然,中國這課題實在太複雜,不是三言兩語說得完,我看到的也只是一小片拼圖而矣,謬誤難免,無妨指正討論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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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阿鄧也寫了另外一篇回應的文章。比較私人的部分,如他的職業,我不公開了﹕

拜讀過網誌了,對於看待中日歷史,很有同感。其實我也曾在香港XX大學修過東亞研究,後因發覺用西方人的著作來研究日本,好像隔了一層紗似的,所以毅然休學到日本讀日語,希望能看懂日本人自己寫的書,再繼續進修。可笑的是,現在是能日本人的書了,但回港後已沒有再修讀東亞研究了 ...

我也曾在廣島原爆紀念館的留言冊上,寫過「日本人不要只記住原爆的慘痛,也請記住南京大屠殺的歷史」的留言呢!(中文的,當時不懂日文),作為中國人,當然不能忘記歷史,尤其是受欺凌那段歷史,但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,若非當年先是滿清搞得中國積弱不振,繼而軍閥割據混戰、再遇著國民、共產兩黨內鬥,又怎給別人有機可乘呢?作為中國人,除了怨恨日本鬼子,還要記取教訓,不可再讓自己國家分崩離折。

對於日本,要分開民間和當權者來看,日本民間也是這場歷史的受害者,現代日本雖然從武士社會的階級制度解放出來了,但填補武力權力真空的軍人,雖然出身自農/漁民,可是一變身軍人便繼承武力的亡魂,甚至比戰國的武士,更欺壓他們由來的農民階層,明治時代的日本農/漁民,還是受「武士」支配的黎民,而由過去被支配階段演變而來的現代日本民間,對於中日過去的歷史,也是抱較開放、敢承認過去的態度,這是我在日本讀書時與日本百姓接觸總結出來的結論,我想阿張你曾在日本讀書,也有同感吧。

至於日本當權者--自民黨,他們的票源主要來自鄉郊、地方勢力,以及大財閥,但當大財閥都為跟中國做生意而疏遠他們時,自民黨可以做的,也只能是更向右傾,死死抓住鄉郊那些頑固老頭的票了。我看這是他們摸索回來的唯一出路,也是最後的出路了,但日本鄉郊人口越來越少、城市人口越多,他們再不走回中間路線、不能贏取城市人口的支持,自民黨很快便會第二度失去政權。我看,自民黨越向右傾,越是不願承認歷史、不能跟正在興起的中國交往的話,「垂死掙扎」的日子便越短。看著朝吧,待日本積弱,下一代的當權者也沒可能不軟下腰骨、不承認過去的歷史了。

至於金子先生,其實他講述日本鬼子劣行的新聞報道 ...相信每個聽過、看過他敘述的人,無不感到動容,無不對他尊敬有加。這更加引證,日本民間藏著一把具良知的聲音,不要將他們跟他們當權者一刀切。

可悲的是,即使金子先生怎樣努力,還是改變不了日本當權者的態度。顯見,自民黨要倒下才能有所改變,如果連福田康夫這類溫和派都救不了自民黨的話,自民黨這次真的要倒台,中日關係,才能從過去歷史中真正解放出來。

看了你的文章,如遇志見道合的朋友,一下便說了這麼多,請不要見笑,也不要見怪我班門弄斧。

Friday, October 19, 2007

國家的品牌


日本前任首相安倍晉三推行的「美麗國家」計劃,於本年九月他宣布辭職後終止,前後六個月的籌備工作,請了五名全職職員,四名兼職助理,一共只開了兩次專家討論會議,卻花了4千9百萬日圓(其中3千萬花在辦公室內的費用)。

接近5千萬日圓,相等於3百多萬港幣,不是一個小的數目。

日本新任首相福田康夫聽了10月17日有關的報告後,表示這個計劃浪費金錢。

其實,一個政府要亂花錢,比任何罪惡都來得嚴重。

亂花錢的原因有很多,不能盡錄。但為了使國家更「美麗」,那就比較抽象了。

幾年前曾經聽一名擔任國家顧問的日本學者談到把日本綠化的計劃,那我是舉手贊同的,而且知道日本在這方面確實做了很多功夫,所以很佩服他們願意花這個錢去把我們居住的環境改造得更美麗。譬如說,北九州市(Kitakyushu)曾經是一個被工業污染的地方,但經過多年的努力,現在的北九州是一個模範的循環再生城市。

但安倍的「美麗國家」政策似乎只是一些浮誇的宣傳。不是說國家不需要宣傳,但花了錢換來「零」的實際效果,根本無益於市民。

我想到多年前,川端康成(Kawabata Yasunari)在領取諾貝爾文學獎時所發表的得獎致詞,其題目就是「美麗的日本的我」(美しい日本の私)。裡面談到他的文學作品是在日本美學傳統中孕育而成的。

一些學者後來評論這篇文章,都提到川端不提他文學的現代性,而偏偏特顯它的傳統性,有一點把日本文化「美化」(aestheticized),「浪漫化」(romanticized),甚至是「刻板化」(stereotyped)和「異國情調化」(exoticized)的嫌疑。

當然,川端是在替日本做宣傳。那是七十年代開始,日本經濟正在起飛的年代。也是日本需要脫離二次大戰陰影的時代。

似乎,一個現代國家的崛起,除了科技和經濟的發展要有堅實的基礎,在對外宣傳自己的優點和形象,往往來一個「復古」和「美化」。

所以,歐洲最先進的國家,都有塑造了她吸引人的「異國情調」。誰不知道法國巴黎是「浪漫之都」。但去過巴黎的人都知道她也有不浪漫的一面﹕貧富懸殊,商業化,公共設施需要更好的維修和管理,...

在很多人的想象中,英國是紳士淑女的國度,禮儀之邦。德國是「高度精確」的代名詞。

所以,現代化進程中的日本,也似乎需要一個品牌。一直以來,尤其在戰後,他們用「神秘而美麗的傳統」吸引了很多外國的學者和日本文化迷對其文化的關注(這包括我在內),又用「新穎而精致的產品」俘虜了無數消費者的心。

中國的崛起,似乎也走著同樣的路。

改革開放以前,中國大陸一直是某些左傾人士的理想國(曾經,在西方也有人因為對大陸內發生的事情一知半解,而對「文化大革命」充滿憧憬),也同時是一批反共人士的紅色邪惡勢力。那是一個「非黑即白」的時代。

但是,現實永遠比想象複雜,而且不是用意識形態(尤其是冷戰心態)就可以公平正確地理解。

改革開放以後,到最近,中國文化在通過張藝謀,陳凱歌,王家衛和李安等的電影,以及其他的文化媒介帶到了西方。在一定程度上,中國文化是被「異國情調化」了。外國觀眾所看到的,在大銀幕上的畫面,真的能代表中國嗎?

經歷了現代化和商業化的中國,更常談論的,是中國人的「身份認同」,和「國民意識」。尤其,這體現在對古典文化的重新認識(或稱為重讀,Re-reading)。

「進步」的中國現在也更「傳統」了。2008年的奧運,或者,就是現代與傳統結合的一場盛會。在這個華美的盛會裡,我們不希望看到一種只是表面的宣傳東西,就好像日本不需要把自己裝飾成什麼「美麗國家」一樣。

提高環保意識,培養市民的公德心,注重保育的城市規劃,等等...這些,都是更能夠把中國變得美麗的真功夫。這些,就算奧運完結了,我們都必須繼續努力地把它做好。

Monday, October 1, 2007

國慶日和民族神話﹕中日比較

九七年香港回歸祖國以後,「十.一國慶」才成為法定假日。我成長在八十年代初,那時候雖然應該也有人去搞「雙十節」和「十.一」的慶祝活動,但「國慶日」對一個居住在殖民地的青年來說還是一種很抽象的概念。今年,我將第一次在中國人統治的國土上正式過一個國慶日,感覺很是興奮,不知道這種抽象感會不會隨之而消失?

當然,我知道國慶日本身就是一個很抽象的概念。它紀念的其實是一個「國家」起源的神話。透過一套社會儀式(慶祝活動),以及賦予歷史某個時刻一個神性的意義,國家宣揚國民團結齊心的精神。

每個現代國家(modern nation)都編織了它立國的神話。之所以稱它為神話,原因很簡單﹕建國的那一天,無論是一個多麼偶然的日子,卻被說成是一個必然的時刻——它是一個終結,也是一個開始。從那天起,「完整的國家」誕生了!

我對神話的理解,毫無疑問是包含對它的批評。但同時,不能否定的是,有時候我會受到這個神話的感動。

1911年10月10日(雙十)是中國革命份子在孫中山先生領導下成功推翻滿清的一天。作為一個歷史性的日子,它讓我們知道那些為國犧牲的革命者,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。對這個日子的懷念,不是浪漫又是什麼?

十.一也同樣地浪漫。那一天,「中國人民站起來了!」

我們知道,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建國神話。而無論我們如何評論毛澤東一生的功過,1949年10月1日那天他對著聚集在天安門廣場上的人群所說的話,自有它感人的地方。那是中國人不平之鳴。

一百年以上被列強欺凌的屈辱,還加上一百多年被內憂困擾的羞恥,我們中國人不能再背負了。

但是,我也是理性的。我知道「站起來的中國人」還需要經歷更多的苦難。

說句公平話﹕在經歷了幾十年席捲祖國的激烈社會和政治運動後,加上韓戰和越戰,以及文革的洗禮,難道中國人不應該為現在相對的穩定和繁榮而感到自豪嗎?

在感情上,我願意相信國慶的神話。

我有點左傾?哈哈,或者是這樣吧。

但是,我得告訴自己,在感情以外,也有一個比較客觀的理解。如果走上一條狹隘民族主義的路線來支持這個神話,我覺得對國家的發展其實有反面的效果。

我們不要忘記,在國慶日這天,還有好一些反對和不調和的聲音。同中也有異;然後,在異中再求同。

日本的國慶日,在二月十一日,他們喚做「建國紀念日」。

原來,日本人的建國日竟然是基於一個他們天皇世系的神話。根據公元720年完成的神話.歷史書《日本書紀》(Nihon shoki)所記載,天皇家的始祖是天照女神(Amaterasu),其子孫在人間建立國土,其中天照的四(五?)世孫神武天皇(Emperor Jimmu)於公元前660年統一日本。

一批明治時代的日本學者「計算」出,原來那年的二月十一日是神武建國的日子。那時候這個節日叫《紀元節》。到了1873年日本人采用西歷,才正式把這天定為法定建國日。

一個神話可以用來做建國日,其實不需要我們細究那個日子的科學性,甚至歷史性。當然,我們看到日本在民族主義高漲的侵略時代,就是用這個神話去解釋為「國家」犧牲的正確性。

我認為,無論中國或者日本,甚至是世界上任何國家,民族神話可以是載舟或覆舟之水。

是好是壞,端看我們如果平衡對國家的感性認同(否定)和理性理解。